文∕(2009台北電影節部落格達人)
觀賞電影就如同閱讀文章。一部好電影,可以在兩個小時的時間,讓觀者進行心靈活動。透過角色行為,情節安排,畫面光影氛圍鋪成,我們可以體驗作者所要表達的觀點或思想。而一本好書,藉由仔細的描述與精彩的故事情節、獨一無二的感受,同樣能從文字當中咀嚼作者欲傳達的想法與觀點。如楚浮的《四百擊》就出現不少孩童書寫的鏡頭,電影原本就可以視為一種書寫的行為。文學與電影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許多電影都改編自文學或小說,諸如近期改編自費茲傑羅短篇作品的《班傑明的奇幻旅程》或張愛玲短篇的《色戒》。Steve Jacobs執導,John Malkovich主演的《屈辱》(Disgrace)則改編自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柯慈(John Michael Coetzee)的《屈辱》。雖然沒有讀過《屈辱》,但透過電影也能體會這是一部主題沈重深刻的作品。
Malkovich飾演一位在南非的大學教授David,教的是文學。他有個召妓嗜好,而且對象一定要黑人。有一天,因緣際會,他與課堂上一位混血黑人女學生有進一步認識,在幾次接觸後,他強暴了她。女學生不堪其擾,藉由父親與友人揭發他的行徑,學校召開審查會。結果令人感到驚訝,教授對於女學生的控訴全部認罪。於是學校要他公開認錯,他卻拒絕。他認為在法律上他有罪,撇開法律規範,他不認為有錯。最後他選擇離開,前往鄉下去找關係疏離的女兒Lucy。在鄉間的日子,他訝異 Lucy 的生活方式。她與一位老黑人共同擁有土地,黑人甚至可以直接進出她的房子。David 雖然不苟同這樣的生活方式,但也無法改變干涉女兒。在一個悶熱的日子,一個事件令他陷入痛苦深淵 。每天面對女兒,對他是種折磨,整個張力就由此展開。
David是個有優越感的白人,甚至種族歧視,從他召妓都要黑人這點就可以看出。黑人對他來說,就是性的服務者,藉由性的宣洩,滿足他的驕傲。更甚者,當他強暴黑人女學生,在道德良心上,完全沒有一絲內疚或罪惡感,他視之理所當然。這對觀者來說是感到非常驚訝與錯愕。David不像一般類型電影裡的壞人,作姦犯科或是一些不堪的過往,以致扭曲他的行為。他也不似《沈默的羔羊》裡Anthony Hopkins飾演的Hannibal,是個天才型的罪犯。一個溫和普通的文學教授,應是有良知的人,卻打從內心沒有悔意。尤其Malkovich演來不慍不火,簡直就要人相信他的行為是對的。
《屈辱》對於主角的轉變,提供一個少有的安排。通常做錯事或犯錯的壞人角色,不是就地正法就是接受法律制裁,尤其是好萊塢電影大都這樣處理。在這兩種方式之外,《屈辱》採用一種形而上的懲罰,就是讓加害者成為受害者。David從主動的加害者轉變為被動的受害者。透過這樣的過程,他逐漸了解受害者與受害者家人的內心煎熬與痛苦。但令他不解的是 Lucy 對於整個事件的態度,完全出乎意料。這不僅令他感到不解,自尊更是受到傷害,傷害的是他身為白人的優越感。尤其身處南非這個曾經被荷蘭、英國等殖民的國家,身為殖民者的白人對於身為被殖民者的黑人,仍然存著主人的意識。
南非自1948年至1994年曾實施種族隔離政策,這個政策更是強化白人在經濟與政治上的權力,黑人的權力則被嚴重剝削。直到戴克拉克與曼德拉的努力,才消滅這荒謬的政策。南非脫離殖民時期進入後殖民時代,雖然黑人已經主政,但無論歷史、社會等還是深受殖民國影響,這是許多被殖民國的現象。由於如此,南非部份白人,就像David,即使他是南非公民,內心深處仍舊留有階級意識的餘毒。所以黑人是性的服務者,是供剝削的對象,他無法忍受自己被黑人迫害,他要求ㄧ個公道。相較於David急於將不法之徒繩之於法,Lucy 採取一種寬容的態度,她不追究。或許觀眾對於Lucy的態度有些不理解,因為那已經超過常規可以理解的範圍。但是明白南非歷史的人,就可以了解作者的用意。《屈辱》雖然描述David從加害者成為被害者以完成自我就贖的過程,但文本卻是殖民者與被殖民者之間易位,親身體認被迫害者痛楚的經過。就像David認為女兒最後的決定是一種屈辱,就像狗一樣。同樣道理,在殖民者統治下,被殖民者的生活,何嘗不是一種屈辱。
作家柯慈是南非裔荷蘭人,生活在南非更能體認白人與黑人之間相處的問題。藉由《屈辱》巧妙說出殖民者與被殖民者之間那道鴻溝,當然最重要的就如電影最後的畫面,黑人與白人有各自的家園,能夠生活在同一塊土地,唯一的方法就只有-寬容。
本文引用自「Beaut Isla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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