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Rick可(2009台北電影節部落格達人) 還記得鄭有傑上一部電影《一年之初》,初試啼聲卻一鳴驚人,尤其是豐富又深具張力的影像創意,展現了台灣電影史上前所未見畫面震撼。《陽陽》再次證明鄭有傑是相當敢於嘗試各種影像跟結構實驗的作者,這是相較於同時期年輕導演林書宇的古典跟穩重兩者相當不同的地方。 後記: 本文引用自「總髮遊」
初看《陽陽》,也很難不注意到它在影像風格經營上的特色,除了考驗場面調度的手持攝影之外,導演刻意的捨棄遠景甚至全身景的構圖,幾乎每個畫面都是腰或肩膀以上的特寫,加上大光圈的淺焦攝影,背景環境都融為模糊的光暈托育著人物的一舉一動,在這樣的影像營造之下,讓焦點專注在每個烙印於膠卷的角色之上。於是我們可以很專注地看著主角陽陽,看她的每一個表情裡的微笑跟哭泣,我們看人看得好近好近,好似要看透到心裡面。這種與陌生人的親暱距離,加上手持跟焦的寫實感,讓觀看《陽陽》的焦點完全的投射在人物身上。
也許這就是導演的意圖,突出角色人物的身體特徵,讓我們仔細的觀看張欣陽這個中法混血兒到底有什麼不同,這點也同樣套用在角色的體育技能上,看看傳說中的混血兒,輪廓是不是很深、身材是不是高挑、看看他們四肢的活動、以及那些我們對於混血兒身體好奇的事情。陽陽突出的外型被故事套進了「紅顏禍水」的公式裡頭,她與學長之間的曖昧跟越軌,毀了她跟無血緣關係的姊姊小如的感情,也間接斷送了她的體育選手生涯,轉而進入賣弄自己特殊身體跟臉蛋的演藝圈中。「紅顏禍水」的公式就如同混血兒的宿命,張欣陽流露出一種無助,她的外表讓她突出於鏡頭前,卻無法融入單純種族的家庭之內,讓她失去了選擇的能力。
也許血統是讓她產生矛盾的起因,每當眾人對陽陽外表提出疑問時,她總是微笑的回答:「我的生父是法國人。」,這樣的看似自豪的證明卻帶出了一點悲哀:那麼那個從未謀面的生父在哪呢?法國血統並沒有遺傳給她流利的法語,混血兒的刻板印象只存在於身體,腦袋裡除了「我的生父是法國人」之外沒有一點異國的思考了。媽媽的改嫁讓她多了一個外表上不會令旁人產生聯想的爸爸跟姊姊,四人餐桌上 彷彿寄宿或領養的外人,卻也要假裝承認彼此的倫理關係。每當陽陽露著燦爛笑容叫著爸爸跟姊姊時,心理也知道這一切都只是為了不讓母親傷心而演的一場戲。
戲再怎麼演都是假的,現實裡的燦爛笑容都只是假面,脫下面具的陽陽滿臉的憂慮,才是清楚認知自己矛盾的真我。她脫序勾引了姊姊的男友,為求沈重的假面負擔能夠暫時解放休息,想不到鬆懈的懲罰卻是殘酷而無可挽回,是母親懷裡的安慰也平撫不了的傷痛。這才顯得自己的孤立,徹底的逃離才是面對自己最好的選擇,若是不能正視自己的特別,那就得持續的活在虛假的面具之下。
她投向了經紀人吳鳴仁,一個繼父口中走偏了路、會帶壞學弟妹的學長,這顯得他們兩人就如一對逃離世俗眼光的亡命鴛鴦,然而這又是另一段他跟陽陽彼此認同的過程,陽陽對他的信任與愛慕,讓他隱瞞中的同志身分對陽陽有意的疏離。也許這裡傳達出來的同志認知是本質論的,就跟陽陽混血的身體一樣,只是一個外顯、一個內蘊,卻也都是宿命。彼此對「愛」所產生的疑惑,不論是陽陽對生父,或吳鳴仁對陽陽,都處於一個尋找與學習的階段。愛是不是需要一個形式上的真理?對陽陽或吳鳴仁來說,他們早已不存在於形式,好像從早已鋪好的道路脫隊到無邊的海洋中一樣,愛早已不具有一個真理上的目標,因為它不需要形式就可以證明。片末兩人深具多重意義的擁抱,就傳達出了這種對於愛的認可。
兩段故事,試著融入家庭的張欣陽,破裂了畫不成一個完美的圓;跟吳鳴仁在演藝圈闖蕩的張欣陽,結尾還在慢跑著,持續尋找自我的旅程。也許人生本來就沒有必要畫一個完美漂亮的圓,好顯得虛假。帶著缺陷與傷口勇敢走下去,才是真實的痕跡。
除了主角張榕容就是渾然天成的混血兒張欣陽之外,飾演吳鳴仁的黃健瑋其角色魅力更是突出於外表亮眼的張睿家之上。而一場吳鳴仁出櫃的戲安排實在巧妙,酒館內黃健瑋與張睿家的口角,轉換成一場打鬥,兩個男人之間肉體的搏擊和喘息聲,激情的開場跟高潮的結尾,以如此具有性愛隱喻的方式作為吳鳴仁的出櫃宣言,實在是太有創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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