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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2009/06/28(日)19:00

地點:新光影城三廳

報導:忙中救火甲小編+萬分感激尹小編

 

 

蔡明亮:

有人說拍電影誰不辛苦?的確!拍這支片真的很辛苦,整個人被丟到文化差異那麼大的地方去拍一個創作。但我覺得我的優勢是非常自由,沒有任何限制,所以羅浮宮他們也不知道我在拍什麼。雖然是在裡面拍,演員也不知道我在做什麼,但他們知道他們的那個部分。讓我開心的是,後來這部影片入圍坎城,但你們也知道結果,它沒有得獎。但是大部份法國報紙都非常讚美這部電影,最令我開心的,是他們還講了一句話:「這是一部官方主導的電影,但是它竟然更加自由。」另外還有一個人說:「這個電影,跑快了十年。」我這樣講有一點老王賣瓜。所以可能會有很多觀眾是很困難地在看電影。

 

我自己的感覺是,這個電影將會有很多爭議,不是那種情慾,我們年紀大了不要再講情慾,而是在整個形式還有創作概念上面,你們剛聽到我講的這些東西,它的確是一個超出一般電影樂譜的狀態。我在澳洲放了一場,很多人都有疑問,但有個台灣孩子看完,他最後就替我回答,他說:「導演你不用回答任何問題,因為這個電影猶如一個宗教儀式,你只是心領神會就好。」我聽了覺得好感動,所以我想說這個電影將會是,也許如果他很恰當地被看到的時候,他將可以是我們重新思考電影是什麼的一個作品。

 

我已經說了很多年了,電影就是講故事,電影是表演或是現在說的行銷。所以我想說我最棒的一個境遇,你看我這個導演很怪,又不賣錢,連咖啡也不太賣錢。但是我覺得我可能是這個時代裡面享受最大自由的電影導演。所以我可以這麼自溺。有人說我自溺得不可自拔,那我就要反問,我們這個時代有多少人可以自溺?其實我們聽周杰倫他也很自溺,梁靜茹我在現場聽她的歌,我也超自溺的,看你用什麼觀點來看。我覺得要在電影裡自溺是非常非常困難的,我覺得我非常幸運在這個時代,做這麼自溺到不可自拔的一個工作,當然最後還是回到觀眾自己去判斷這個電影。這是很個人的,因為看電影的經驗是非常個人的,導演的經驗也是非常個人的。最後一句話我自己發表的,我最近看了一個語錄,它說:「創作者需要觀眾,需要群眾,群眾其實也需要創作人。」送給大家。

 

 

游惠貞:

我們剛看到的是《鏡花水月》,大部份在羅浮宮拍攝,另外還有大概四分之一的部份是在台北。今年坎城影展,看那個競賽片單,看到蔡明亮,看得有點久。因為我看過這部電影,我特別要謝謝導演讓我提前看到一點點片段,讓我知道說這不是一部陷進去講故事的作品。因為蔡明亮的作品常常不會是那樣的一個東西,所以說這部片子要進坎城,而且可能想要到競賽片,其實我私底下覺得機會是很渺茫的,因為那個競賽不是為這樣子的影片去安排的,但以這樣的影片進軍,說實在非常有眼光。他會讓這個影展的競賽部份,更加保持住,不會一下子偏到一個很安全的境地裡去。

 

 

蔡明亮:

《天邊一朵雲》,他們怎敢讓這個電影去?即便是那樣大的電影天堂,他們有很多考量、顧慮,特別是這個這麼需要鎂光燈的時代,那麼需要包裝的時代。我倒是覺得進競賽片不是那麼地難,最不可能的是得獎。那天在比利時看我的試映片,因為剛剛入圍所以覺得很開心,但又覺得不會得獎,可是想一想還是覺得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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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1:請問在《蝴蝶夫人》裡面,因為你一開始有提到說你沒有排練就直接到車站去了,那我想了解譬如說你得到這個邀請之後,你怎麼跟演員工作?你們真的有討論過角色?還是他們用真實情感去演出我們所看到的蝴蝶夫人

A1:在開拍之前,我們聊了很多。通常我都是對場景先有興趣,因為我很喜歡普渡這個名字,普渡車站是全馬來西亞最熱鬧的車站,我每次去都會迷失,樓上有個很舊的飯店,當時我很想要拍這個場景。拍《蝴蝶夫人》,其實是為了要紀念普契尼,而我自己非常喜歡<蝴蝶夫人>的這個曲,本來打算要用葛蘭唱的,但是版權太貴因此作罷。我跟蔡寶珠年齡相仿,她離婚再婚,情感上非常獨立,我們討論要做出關於一個女人跟一個車站的事,很顯然可以知道,這個女人是要來偷情的,而且還是跟一個異國馬來人偷情,然後又再回去。

 

有些東西很難透露,可能跟我的心情有關係,那時候遇到一個情感上的交叉點,是在這樣的一個背景,而蔡寶珠也很能理解這個感覺,她在那個階段也有她在感情上的問題,所以我們就決定這樣拍。拍的時候很簡單,只有幾個點是我要求要到位的,其餘就不管了,看到我的攝影機就跟著,我們拍了兩次,其實第一次就OK了,但我還是要求再拍一次,不過還是用了第一次。

 

寶珠是一位很穩定的演員,我們有點見招拆招,所以我自己很喜歡特寫的部份,是因為這是紀錄式的拍法,裡頭演員就很無辜,其它路人會被我拍到,這也只有馬來西亞可以這麼做,因為大部份的人都不認識我,他們也不太知道為什麼我拿一台攝影機,知道時就已經拍攝過去了。那種看鏡頭的反應很少,即便他看了,我也無所謂,因為已經篤定就是要拍這樣一個東西,寶珠就很穩定地在做她的事情。我覺得我拍戲的心境,跟演員非常貼近,特別是到床上的那場戲,是很不好拍的。那場看起來有設計,事實上完全沒有設計,你不知道她下個動作會是什麼,也沒什麼排練,也只排了兩三次,中間我們停了很久,是因為我覺得光不好看,我們就在等夕陽,後來光來了,這部份就完成了。可能也因為當時已排了兩、三次,我就慢慢知道說她大概會是怎樣,甚至覺得我跟她的呼吸是一起的,大概是這樣的一個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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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2:旅館那場,應該是有一個男的離開了。想知道這個男人,跟她之前求救的那個男人,是不是同一個人?

A2:剪接的時候會重新思考,但就跟你想的一樣,但我想說他就變得很自由,他可以周而復始發生同樣的事情。原來的劇本構想,是開始在床上然後去車站,後來覺得這樣比較好,很快就做了決定。我很喜歡我的演員,因為這完全是一種創造。所以我有一個計劃,其實《蝴蝶夫人》本來不打算放映,還要再等一兩年,我想再多存兩部片,但為了要報答我們的主席,我就讓它公開一次,幾乎只有普契尼的那個城市放映過,我都沒有再放映過。

 

 

Q3:導演說電影是一種很特殊的媒材,它是一種科技產物,卻無法被科技控制,它就像一張白紙,讓創作的人在上面書寫創作。這讓我想起法國導演尚.考克多(Jean Cocteau),他說:「電影是一種光影寫成的現代書信。」我覺得你們兩位大師對於這方面,應該是有志一同的!我想請問,導演會講出這一番話,是你一直以來的信念?或是你自溺於電影這麼多年之後,總結出來的心得?

A3:我覺得創作的源頭是一種未知,因為不知道,所以你要去尋找,但你可能永遠找不到答案。譬如說我用李康生好了,為什麼攝影機老是對著李康生,尤其是他越來越胖,越來越老,所以我的工作是還要去控制李康生的體重,他演戲的時候就會瘦下來。只有你在創作時才會去思考這件事情,你如果不是創作就不會去思考你所使用的媒材,當作是一個生意的時候,或是賺錢的工具的時候,就不會去思考這個媒材。所以後來我發現我在使用一個非同小可的媒材,所以我很小心,慢慢也就理出一個概念。光影真的是獨一無二,就算《蝴蝶夫人》是用Digital拍的,但當你有這些概念的時候,就會知道那個書寫就是要有這些東西,當那些陽光沒有參與的時候,就不會是那個感覺。

 

拍電影很多時候就是在等待,我每次都會等到好的狀態,但是我不知道會不會給、會不會來,來的是什麼並不知道。每次在創作的時候,知道那邊有個東西,但是不知道它會給我什麼,這個就是我的概念。就像是考克多說的,真的是光影的一種書寫,所以當它是一種書寫,就不會因為看不懂這部電影而覺得難看,不會只是卡在懂不懂這個問題。當它是詩或是畫的時候,它就不會有懂不懂的問題,是你要怎麼親近它、欣賞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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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4:我覺得蝴蝶夫人玩頭髮的動作,充滿了情感,而且頭髮的意象又非常鮮明,蘊含了很多鏡頭背後的東西。這呼應到《蝴蝶夫人》的三個鏡頭,中間的鏡頭非常短,是她在吃麵吃到一半的時候,她從嘴裡拉出了一根頭髮,看到這裡我一樣震驚有衛生問題。等到了後面,她在枕頭上玩她的頭髮,這裡卻似乎有很奇妙的連結,大家應該驚訝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就能表達導演有意想讓演員變成一根頭髮。而在羅浮宮的最後一幕,李康生在地下水道走著,忽然他的身影變成攝影團隊的身影,而離開他的身體,我想這是電影之魂到的那種感覺。

A4:那個鏡頭在坎城首映之時,引起一陣掌聲,這是來自愛電影的人,不愛電影的人大概不能領會那種感覺。坎城放《臉》的時候非常驚訝,是我少有的經驗。在中場的時候,有巨大的噓聲及掌聲,每次我都會有這種待遇,但這次是非常強烈的噓聲和掌聲交集,當然是噓聲不敵掌聲。可是在過程當中,你很難相信這麼安靜沒有高潮的電影,大概有十次左右的掌聲來自於某一群人。當某些地方、某個演員做完一些動作時,他們全部鼓掌,因為真的只有愛電影的人才能體會,所以我很感動。慢慢地,我想我很清楚我做的電影,是給愛電影的人看,我相信在座的都會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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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場次映後QA花絮相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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